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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故事写在脸上

卓勇良 

  刚进省府大楼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毛头小伙子。当时认识一位女孩,有人想撮合我们。十多年后有一次突然在路上碰到她,这位当年我觉得缺少气质的土妞,尽管容貌形态依旧,然而言语笑谈举手投足之间,已俨然是一位典雅的知识女性。

  这真的非常令人感慨。人们的个人经历,随着岁月流逝,多半会在他或她的身上,留下深刻痕迹。杨朔是改革开放初期我们这一代人仰慕的一位散文作家。在杨朔名作《雪浪花》里,几个年轻的姑娘,看到坚硬的礁石满身都是深沟浅窝,坑坑坎坎,像是柔软的面团,觉得非常奇怪。一位老渔民告诉他们,这“是叫浪花咬的”。老渔民说,别看浪花小,无数浪花集到一起,咬上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哪怕是铁打的江山,也能叫它变个样儿。

  我们寻常人能观察沧海桑田的宏观变化,也能观察人生中的细节差异。大导演张艺谋说,因为他当过摄影师,所以他的眼睛就像是镜头,能准确地挑选演员。一个人或高尚,或委琐;或气质,或陋俗;或随和,或威严;或充实,或空虚,长年累月就会在外表上显露出来,我们寻常人也能察觉一二。

  刚参加工作时,一次领导让我去找一位副局长办事。那天上午,我推开这位副局长办公室的门,第一感觉就是政府里怎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其实副局长对我非常客气,一脸微笑,起身握手。可是我从副局长的模样和神态中强烈感觉到,此公长期浸淫于酒色财气之中。没想到就在那天下午,这位副局长就被隔离审查了,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双规。

  以脸相观察人,不能算是迷信,应该是有一点科学依据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脸相是内心世界的显示器,美国科学家曾做过专门的脸相分析研究。小孩子天真无瑕,是因为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在脸上凝固。大多数人的七情六欲和喜怒哀乐,都会在脸上显示出来。如果一个人长期有某种神态表情,就会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固化在脸上。久而久之,人们的内心世界就会刻写在他们的脸上,常有的情绪和想法就会暴露无遗。此时,童年纯真已经消失,一生沧桑和故事充分展现。

  当然也有少数情绪控制能力极强的人。我们寻常人很难察觉他们的内心活动和情绪变化,说话总是非常得体,举手投足总是非常到位。可是这种长期的内心自我控制也会镌刻到脸上,我们宁波人称这样的人“会做人”,杭州人称之为“老甲鱼”,用文字形容就是城府很深。

  一些人会把人生故事归咎于外部世界。对于弱小的我们来说,很多事尤如天意,根本难以抗拒。一辆快速前进的时代列车,我们个人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改变其方向。据说当年毛泽东得知林彪座机飞往蒙古的消息时,淡定地说,天要落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一代伟人也并不总是事事随心,处处随意,更何况我们寻常人。

  我们说大环境、大事件难以改变,只是总体而言,不能算是一种宿命论的思想。我们当然也知道,无论多么艰难的客观环境,可能还是有容得下我们的一些微小空间。大厦倒下来的时候,会有若干安全的三角区,如果清醒冷静,机敏地寻找和发现诸如此类的三角区,就有可能在重大不利环境下有一些安全的栖身之地,人生故事或将是另一种写法。

  寻常人不必轻言修炼。如果真的是大厦将倾,真的是泰山压顶,我们不免惊慌失措,我们不免意志全无。可是这不能责怪我们,我们只是俗人而已。对我们寻常人而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重要的是不必让自己的太累。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至少还能从我们的脸上读到淡定一词。

  当然生活不全是这样,生活总是不咸不淡地展开。酒色财气不碍菩提路,那仅对少数意志坚强者有效;常在河边走,多半要湿鞋,那是因为多数人的内心是脆弱的。我们不妨谨慎一点,敬畏一点,甚或是胆小一点,上上策是修筑一个较高的堤坝。如果真的这样,那得恭喜您了,可能到老还是一付童真的脸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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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勇良

卓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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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上海,长于宁波,居于杭州。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体改研究会特约研究员,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前所长,2010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E-mail:zhuoyl@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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