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小散”是关于浙江经济的一个常见说法。查阅1990至2020年省报，“低小散”出现1926次，2020至2025年3月，“低小散”出现126次，多半系指责。

这一说法当下已不符实际，早期以指责为主则显然有违常识和洞见。

“低小散”是浙江经济发展的阶段性特征，当属正常。澄清这一点，有助于更好地了解浙江改革开放的经济史，以及了解省情，更好地担当经济大省的重任。

浙江经济起步时极其薄弱，“低和小”当属正常。

哪有区域经济及其企业刚起步时就高大上？亚当⋅斯密《国富论》，第二页分析制针流程，展开他的经济学研究之旅。他说“我见过一个这种小工厂，只雇佣十个工人”（注1）。

寻常人不会指责一个跌跌撞撞走路的小孩，或反而会说，“这孩子真不错，快跌倒了还在走呢”。那么，为什么指责一个刚起步经济的“低和小”呢？

现象如果不作理性分析，就有可能错误结论。那些用贬义口气说浙江经济“低和小”的人，是典型的缺乏思考。

至于“散”，恰恰是浙江发展的一个优势。浙江多数人口居住于少数宜耕地上，1978年每平方公里平坦地人口，高达1300多人，居各省区首位，是当时全国平均的2.4倍。

这种原生的人口高密度，导致浙江各地乃至乡村都能形成规模经济。而不必如亚当⋅斯密说的，只有大都市才能形成规模经济（注2）。

因此在浙江，何处不效率，何处不创业，何处不都市，如此等等。

“低小散”是浙江草根创业的阶段性现象。改革开放初期“村村点火，户户冒烟”，符合经济学原理，是人口高密度区域特有的、市场经济的一种分布式创业。

因为具有优异的自然与社会条件，市场经济在浙江，就是大众创业。

从“低小散”走来，浙江企业规模和密度，目前均已大大高于全国平均。

按2023五经普，浙江平均每个法人单位从业人员14.1人，比全国平均高9.2%；

2024年，浙江每万常住人口企业351.2家，低于京粤列全国第3，是全国各地中位数的1.7倍；

2024年，浙江每平方公里建设用地企业约1602.7家，低于京沪粤列全国第4，是全国各地中位数的2.9倍。

浙江长期是创业热土。现在依然有当年那种土不拉几的创业，但高大上的科技创业正逐渐成为主流。

几天前偶然发现，写字楼走廊里多了一家研发制造水下机器人的企业。这是一家总部在余姚的创新企业，还研发生产水下传感器等。那天在小小写字间里，放着几个像导弹一样的水下装备，只有两三个人在忙碌。

这装备应该是采用了AI技术，那么就能以其自主性，具有极强的水下功能。

全国内陆水面36.3万平方公里，海域473万平方公里，如每100平方公里需要一个这类机器人，至少能有5万个左右的需求量。如以中国制造优势出口，这产品应该有较好市场前景。

呼唤大众创业回归。出口正在触顶，即使没有贸易战，也绝无可能再来一个10年增长10倍。消费因国内经济的种种“堵点”而难成气候，尤其是缺钱。

促进上世纪80年代大众创业的回归，是一个较佳选择。增强供给侧活力，促进就业，增加收入，优化预期，激励消费。

“零成本创业”应是一个重要选项。当下既有大量的空置建筑，又有每年1000多万本科生及100多万硕博士生毕业，银行贷款增长也在大幅放慢。缺的是导火索，即燃爆这些生产要素的环境和举措。

需指出的是，“零成本创业”是指创办过程的零成本等。政策逻辑是以政府债务方式，着眼于未来收益，“四两拨千斤”，激励创业创新。

一是“零费用”。免收企业登记、注册的各种费用，包括办事大厅复印、快递费等；同时企业创办过程中的中介费用，政府给予相应补助；

二是“零时间”。对于具备各种条件，持有整套相关文件等的企业的创办申请，第一时间内，最快速度办理；

三是“零租金”。政府及国有企业空置的写字楼、园区等，一定期限内免收租金，且可考虑补贴物业、水电费等。对于租赁民间企业楼宇、园区的新创企业，补助租金；

四是“零纳税”。属地方政府权限的各种税费，均可考虑若干年内免缴，同时建议国税部分也采取一定的免税政策来促进创业创新；

五是“零利率”。政府按一定程序审查，对符合条件的企业，给予创办贷款的利息补贴。符合科技自立自强要求的重大创新，经匿名评审，政府无偿补助。

有人可能会哈哈一笑，“你太理想主义了”。可是请不要忘了，浙江经济上个世纪80年代就是这么做的。减免税费是当时浙江各地，促进草根创业的一大法宝。

也有人可能会说时代不一样了。可是请不要忘了，当前落实四中全会精神，其中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要如四中全会公报所说的，千方百计“稳定经济基本盘”。

道德风险或许难以避免。即总有一些人为私利钻政策空子，但经济若是一池死水，成本可能更大。控制风险于最低限度，激励创新于最高限度；最小化道德风险，最大化创业收益。这也刚好给四中全会提出的，“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深入推进”，提供实施场景。

财务风险应主动提醒企业须自行承担。这里的一个制约机制是经济人理性，明智的创业者自会努力控制财务风险。极少数热血人士的盲目行为，是较难避免的小概率事件，以破产和社会保险机制等兜底。

最后说一下美国在珍珠港事件前的一个创业案例，可以看到那种不经意间冒出来的新创企业的巨大作用。

珍珠港事件前的1941年7月，美国马雷岛海军造船厂工人尼尔森，以其发明的一种螺栓焊接工艺，辞职创办公司，得到联邦政府“重建金融公司”9.5万美元贷款。这一焊接工艺为二战时的美国企业省下5000万工时，为美国在二战期间建成172艘航母等作出贡献。这一工艺至今仍广泛应用于金属构件领域，天津有一家当年尼尔森企业的合资企业。

注1：亚当⋅斯密《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商务印书馆1972，P6。

注2：亚当⋅斯密指出，“有些业务，哪怕是最普通的业务，也只能在大都市经营。”同上，P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