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5/10,桐庐横村白云谷,以下除注明外同
我执着地走在山谷里,只是想一探前方究竟。
山间公路修得极好。右侧小溪,溪后高速公路。每遇一个弯道,我就想象着弯道后面的不同景色。
这是桐庐横村镇白云谷。头天下午五点左右,在一座山岗的弯道前,遇到拍太阳下山星芒的机会。调好光圈和感光度时,太阳不见了。
路的尽头,是一幢独立农舍的精致生活。
第二天早上顺着村委会后面的路,向山上走去。
穿过高速公路的高架桥,两侧郁郁葱葱。左边能看到山下耕地,向前眺望能看到杨湾山隧道,右边是山坡。就在想折返时,一位60余岁男子从山上匆匆下来,我忙问:
“您住山上?”
“是啊,就这山上”。他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右后方。
“您每天走这么多山路?”我有点好奇。
“还好,从家到这儿196米”。寻常老农似乎不大会有这么精确的距离观念啊,我想。
“那行,我上去看看”,我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透过密密的绿色树丛,前方是一幢面向东南的两层两个半开间的农舍,简陋的100号砂浆外墙,顶上是有着搁楼的坡屋顶。
农舍前后空地,总有100多平米,清爽整洁。后侧是一个约20平米玻璃房。里面晾着衣服,平常也许还用来晾晒农作物等。东后侧有两间简易房,堆着柴火,也许以前养过猪和家禽。靠山侧有火红的鸡冠花,多肉盆栽等。一户勤于劳作、热爱生活的人家。
后来山下有人告诉我,他们家那房子,“古代”就在这地方了。现就老俩口,孩子去城里了。
对于农家孩子来说,山路尽头是城市,村里很少能看到年轻人。下山路上,在一幢外墙粉刷有一些驳落的农舍旁,我随意与主人聊天。
他60多岁,住在镇上,有自己的贸易公司和小工厂,国庆来看望90岁父亲和80多岁母亲。
“我小孩在杭州城里,节前打电话来,说是不回来了”。他边说边顺手指着一幢独栋,“这户人家两个孩子,一个在杭州,一个在上海,很有出息”。
路的尽头,是大上海的现代社会
浙江雨水充沛和光热水汽同步,土地肥沃。限定条件下,土地对劳动投入具有持续提高的边际产出。
这跟北方传统农业在唐朝基本达到顶点不一样。浙江农业具有长期持续的发展,三熟制农业,精致农业,多种经营农业,还有田边地头的零散农业,等等。
当土地对劳动投入饱和时,小农经济进入尽头。镇海鄞县一带,19世纪后期陷入“马尔萨斯危机”。
1912年,设在宁波江北岸的浙海关目击者说,“本地区人口稠密,无论大米收成多好,整个产量仅够每日一餐,当地俗语说:宁波熟、一餐粥”(注)。
大举向上海移民,就是当时镇鄞两地人口在小农经济尽头的生存路径。清末,宁波人在上海达40万,其中主要应该是镇海和鄞县人。笔者父母亲均系当时的镇海人,他们于上个世纪40年代随大人来到上海,我外公则是上世纪30年代来到上海。
镇海小港人李也亭1821年前后来上海,积累巨额家产。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小港李家”第一代的代表人物。
镇海龙山人阿德哥,即曾任上海总商会会长的虞洽卿。他1914年创办三北轮船公司,码头就在现慈溪与镇海交界处的龙山,镇鄞两地去上海极为方便。
李虞二人,或可说是这场镇鄞人口大迁徙的“带头大哥”。
现慈溪龙山虞洽卿故居,摄于2011/2
关于这场大迁徙,也能从后来镇鄞人均耕地居全省较前位次得到证实。1979年,镇海人均耕地0.914亩,鄞县0.973亩,均大大高于当时全省平均的0.724亩。
如不包括因太平天国战争而人均耕地1亩左右的当时嘉兴各县,以及龙泉庆元两山区县,镇鄞人均耕地分居全省第4和第1。
路的尽头,是更养眼的风景。
次日下午四点多我又去白云山谷。刚看了两个景点回来,非常疲劳,随着山势躺平在路上,张开四肢,仰望天空,体力顿时恢复,继续前行。
恰巧太阳快下山时,来到了高速公路的高架桥前。抬头一看,星芒就在眼前。抓紧调整相机,连按快门。待想重构画面时,太阳已经不见。
很多时候,机遇就在不经意间到来。对于人生来说,运气多半是内生因素。多数人认为运气是外生因素,其实不完全对。
“机遇只给有心理准备的人”。这句话内涵是,如缺少心理准备,运气就是外生因素;如有充分的心理准备,运气大概率是内生因素。漫长岁月,总会遇上若干运气。
路的尽头,大坑水库大坝赫然眼前。这大概是一座蓄水量不到100万方的小二型水库,是横村镇饮用水源。他们在这里日取水1万立米。因横村发展迅速,他们又在分水江日取水3万立米。
世上路多半没有尽头。回家后看卫星地图,大坝前至少三条路。路倘有尽头,不妨再造一条新路出来。
注:杭州海关译编《近代浙江通商口岸经济社会概况——浙海关、瓯海关、杭州关贸易报告集成》浙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P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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