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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破“方便主义”的诱惑

卓勇良

  方便是人们的本性,也可以说是经济学的一个基本命题。所谓方便,实际就是以较少投入取得较大产出。十四世纪英格兰的一位修士,说过一句被后世称之为“奥卡姆的剃刀”的名言,可以认为是对方便的简约定义,“如无必要,勿增实体”。1949年,一位叫齐普夫的美国社会学家发表《人类行为与最少努力原理》,指出人们是以力争付出最少努力的方式行事的。

  自然界也有“方便”准则。19世纪的一位爱尔兰数学家,提出了“最小作用量原理”。这位数学家证明,物体是在可能造成的“作用量”中,取最小的一个完成其相应运动的。科学家们指出,自然界永远选择最短、最简单的道路,趋向简单而避免复杂。

  人类社会与大自然的最大不同点在于,人是有情感的,人世间具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和选择准则。因此,如果方便成为一个“主义”,即不管时间、场合、缘由,一味贪图方便,就有可能出问题,甚至是大问题。有时方便导致的总成本,会在时间进程中大大超过导致带来的总收益。尤其是为了方便而“无法无天”的时候,肯定将导致空前绝后的大灾难。

  当今中国几乎是一个习惯于讲方便的国家。比方说办一件事,国人的习惯是先找熟人,这使得中国几乎成了“关系社会”。再比如说对于债权债务,一位非常有名的企业家曾对他的部下说,债权急催,债务慢还,因此,当今中国的杨白劳远比黄世仁日子好过。再比如对待农民工子弟的义务教育,也是先把他们排斥在当地之外再说。至于贪图方便形成的对于细节的不讲究,几乎成了杭州人的行为规范,这于是有了杭州人的一句口头禅:“又不要紧的”。

  方便主义的诱惑很实在。方便的收益是即时的、直接的、确定的,成本则是远期的、间接的、不确定的。如对于专利的侵犯,侵权人很开心、很方便地取得了较大的即期收益。对于被侵权人,有时直接的损失甚至也不一定非常巨大。至于社会,这种后果是分散的,长期的,或许若干年后才显现。正是由于这些原因,相当一些人、仍至整个社会,对于方便主义的后果总是有一种侥幸投机心理,内心深处总是存在着“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潜意识。

  方便主义的后果很严重。风生于青萍之末,由于方便而产生的各种成本,将在岁月消逝中逐渐累积,一定时间后必将产生崩发性的重大经济社会问题。1912年英国泰坦尼克号巨轮建造者贪图方便,减少救生设施,导致1500人死亡。再如我们当前存在着严重的诚信缺失,如不予以根本改变,中国经济社会终将出现难以解决的较大问题。

  方便的底线在于,当方便形成的总收益,低于方便导致的总成本时,这个方便就是不可取的。早在两千多年前,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指出,“正义虽然不便利,但却是缺之不可的”。为了约束人们的行为,避免巨大的经济社会成本,人们制定和形成了法律道德规范,其直接效应就是限制人们的方便,这看上去似乎增加了即期成本,然而却增加了社会的长期收益,有利于社会长期发展。

  今年是辛亥革命100周年,而在100多年前,清皇朝完全有可能延缓自己的覆灭,当然也只是延缓而已。用我这篇文章的逻辑理解,是清皇朝贪图自己的即期方便,更快地葬送了自己。有人可能会说,以封建皇朝的本质,是不可能推进改革的。可是英皇室1689年能接受剥夺其赋税权的《权利法案》,日本明治天皇能在1868年以后接受“富国强兵,殖产兴业”的维新政策,为什么独独清皇朝就不行呢?其实就清皇朝而言,总是视新思想为大敌,总是觉得旧体制能够延续下去,总是企图在不实行相应改革前提下,维持爱新觉罗家族的长期利益。正是源于方便主义的思想和行为,让我们看到了一部不堪卒读的中国近代史。

  任一种社会行为意义上的所谓方便,都应该有一个大致的底线,任何底线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不能逾越的。短期看,突破底线很方便很愉快,守住底线很费力很迂腐;然而长期看,为逾越底线而支付的代价有可能是毁灭性的。突破方便主义的种种诱惑,加快建立现代法治社会,真正实现科学发展,应该是当今中国面临的一个艰巨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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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勇良

卓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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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上海,长于宁波,居于杭州。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体改研究会特约研究员,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前所长,2010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E-mail:zhuoyl@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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