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过去了，好多事都渐渐褪去，可是这句“让老卓先来”，仿佛仍在耳旁。我当时二十多一点，瘦小单薄，初出茅庐，根本不知如何打交道。可就是这句话，令我顿生暖意，觉得办事的难度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或许真的就是“莫道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情意这东西虽然是精神性的，但相当程度得有行动来支撑。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表达和交流，关键时刻和关键点还得依靠行动。一个行动胜于一打宣言。

    如果误以为世上真的有完全以纯精神为支撑的情感，那就有可能出大错。媒体报道的贪官与情妇的纠葛，最初大概不乏真情实感，然后情妇们大多会提出物质要求，一些贪官可能也非常愿意用物质讨好情妇；一些贪官日久移情，渐渐会对情妇的要求不胜其烦。不管哪种状况，根据媒体报道的案例，最终都会酿成大祸。电影“手机”里的费墨，对此十分有体会，感慨说是真的不好对付啊。

    人才问题是当前浙江经济短板。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有太多的规划、政策、讲话，然而最要紧的是什么？精神式、哲学式的重视基本没有实质意义，解决不了人才问题。这里当然也需要事业留人、感情动人，但最后得靠行动，得靠给人才应有的物质待遇。

    有人说，你也太唯物主义了，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这话不错，但不够全面，且有自然主义之嫌。因为人本来就是需要一点精神的，这样的话不说也罢。然而在杭州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相应的物质待遇，连生存也比较困难，精神最终得靠物质支撑。如果事业真的很伟大，如敦煌研究，核聚变工程等，少一点物质，多一点精神，高素质人才们或许不一定有太多意见，因为有极高的成就感和荣誉感来弥补。问题在于多半事业是平凡琐碎的，多半人才是凡夫俗子，如果长期缺少相应物质待遇，不仅出不了大成果，可能连素质高一点的普通人也留不住。改革开放初期曾采取过奖金封顶办法，这实际上是激励封顶，很快就实行不下去了。

    今年“两会”有一位企业家代表说，浙江民企迫切需要高端人才，希望省委省政府给予积极的政策支持。坦率地说，省委省政府支持固然非常重要，但也只能营造环境而已，决不可能把手伸到企业里去。以当前状况言，民企高端人才的关键还是取决于民企自身的主观行动。

    当今社会在情感问题上有过太多创伤。历次政治运动让妻子揭发丈夫，要儿子与家长划清界线，令朋友作为卧底，把中国的人伦关系搞得一塌糊涂。改革开放三十多年，这种情感上的重大伤害依然存在，信任、道义和忠诚，几乎成了奢侈品。我有时在想，浙江缺少大企业，很可能也与这些因素有关。

    然而国人精神深处仍流淌着丰富的情感基因，只要有合适的土壤环境就会极大地萌发。年前在嵊州出差，早起散步路过市民服务中心，看到已有工作人员在给山民办发狩猎证，此时仅早上七点三十六分，令我大为感动。几个月前我妈妈因低血糖晕倒在街上，我弟弟打来电话，说多亏行人及时扶起送派出所，避免了脑缺氧的严重后果。

    当今中国肩负着重塑社会情感关系的重任，关键在行动。这行动需要一系列重大举措，但也需要日常细微行动的累积；这行动需要崇高思想的支撑，但有时仅需我们替别人稍想着点即可。社会温暖见于行动之中，社会温情融于你我心中，但愿我们每一个人都在用行动书写着自己的一腔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