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塑浙江

卓勇良

　　2011年12月初在泰顺调研的最后一项内容，给我和同事们留下深刻印象。车快到与福建交界的分水关时，突然转入一个叉道，山峦起伏之中，一组整洁美观、富有现代气息的建筑，猛然映入眼帘。当地发改委同志说，这就是刚刚引入的一家汽摩配企业。

　　这家名为纳百川的企业，完全采取电子信息技术进行现代化管理。整栋办公楼就是一个电子信息系统，各种视频、音频和数据线把各个房间联为一体。车间里毫无机械加工厂常有的凌乱灰暗场面，明亮整洁，色彩美观。全厂总资产3亿多元，200多员工，生产800多种汽车摩托车零部件。一个电脑控制、20多米高的自动化仓库，成为这些产品的流转枢纽。

　　一边是原生态的苍翠群山，一边是信息化的现代企业，这种强烈的对比，清晰地昭示着浙江的未来。浙江七成是山，生态支撑非常坚实；浙江民间活力强劲，经济发展迅猛。因此，浙江的发展，注定将是生态保护和生态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如果我们把生态视为人性的渴望，社会的呼唤，则浙江发展也将注定是人与社会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与自然和社会的高度协调，正是浙江发展的最高要求，也是浙江今后发展的最起码要求。

　　这原本是一家在瑞安的企业。我去瑞安的次数不算多，但每次都会有一种乱哄哄的感觉。公路上的各种车辆相互挤轧，基本没有秩序；公路旁的建筑杂乱搭建，基本没有美观；空气中会有浮尘和一些气味，基本没有清新。而这些并非瑞安专利，曾有一段时间在浙江随处可见。

　　可是你不能一味责怪这种“乱哄哄的繁荣”。当年跟随已故的省体改委董朝才主任出去调研，董主任针对有人批评浙江城乡“怎一个乱字了得”时说，中西部那些城镇很安静、很整洁，可是老百姓和政府都很穷。我们不需要那种“静悄悄的贫困”，“乱”字里面有活力。

　　浙江的这些企业家，大都是刚刚洗脚上岸的农民。脑袋中文化不多，口袋中钞票也不多，最大财富是他们的过人胆识。他们能在较少污染、大致守法情况下，迅速办起这些企业，给今天的浙江奉献这么一笔巨大财富，确实已非常不错。

　　不过浙江决不能长此以往。对于任何阶段性现象，一方面是不能苛责，应放在历史大背景下考察；另一方面是不能无视其存在的问题，应该在发展中逐渐克服转变。就当前而言，传统体制下的草根活力释放已经走到尽头，资源环境低效甚至受损的粗放式发展已经走到尽头，民间和基层为主的草根式改革已经走到尽头。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肩负着重塑浙江的艰巨任务。

　　纳百川这家企业来到泰顺后，一个“乱”字从此不见踪影。现在山坡上的这块土地，原本是一片贫瘠的低丘缓坡，为了最大限度减少对于生态环境的影响，他们顺着山势建设开发，办公楼与厂房有14米落差，很像是美国一部大片中描写的二战时纳粹德国在挪威一家重水制造厂的外景；为了保护水土，他们以每亩用地四万多元代价，修筑了高达20多米的坚固的挡土墙，以至于外商来厂里洽谈时，觉得这真是人与自然和谐的典范。他们在瑞安的厂房出租，一年有几百万元收入，同时继续专注于装配式汽车铝质散热器生产经营，并扩展至汽车空调器生产，实现了企业空间和产品的双重拓展。

　　重塑浙江是行动而不是概念。众多浙江的个人和团体，敏锐应对经济趋势变化，形成了积极主动的集体行动。就企业而言，最重要的是以新的可持续发展理念，积极拓展空间，用最先进的技术、设备和管理，生产尽可能好的产品。就政府而言，必须加快职能转变，降低运行成本，强化公共服务。

　　从“乱哄哄的繁荣”，走向高效秩序和天地人协调的繁荣，这也正是新一年的浙江愿景。这当中会有困难甚至是很大的困难，如泰顺这家企业，就遇到了产业环境较差，运行成本增加，职工生活单调等问题。然而这里关键是正视问题，而不是回避问题。即使有一些解决不了的难题，短期难度大一些，也不应该动作走形，病急乱投医。坚定市场化改革方向，坚定发挥民间活力，坚定增强政府服务，重塑浙江定将较快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