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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具有特别高的人口密度。因此在浙江,城市生产生活方式和文化,像风像雨又像雾,渗透于角角落落,可称之为全域都市化。

为什么不说全域城市化呢?这就得从英文单词“Urbanization(城市化或城镇化)说起。

日文和英文对于 Urbanization的释文,均有城乡一张皮的内涵。在日文和英文中,对于这个英文单词的解释,除指城市发展外,也意指乡村发展。

日文维基百科无城市化条目,仅有都市化条目。释文是,都市化是指城市人口的集中,以及城市文化与习俗向周边地区和农村地区的扩展,英文维基百科对于“Urbanization”亦如此解释。逻辑而言,城市化是一箭双雕,城乡共同发展。

中文译 Urbanization城市化城镇化,似有城乡两张皮之嫌。百度百科释文:城市化也称城镇化,是指社会由以农业为主的传统乡村型社会,向以工业和服务业为主的城市型社会的转变。

单看这里的意思,容易理解成城市化抑或城镇化,是一个专指城市发展的过程。当然细细琢磨,上述解释也有全域城市化城乡一张皮的内涵。然而在中文语境中,因为有个物理性的字,导致城市化或城镇化在语义上难以涵盖乡村发展。

由此而生的城乡两张皮的不当之处在于,我们把一枚硬币的两面,分成了两枚硬币。城市化促进乡村发展,乡村发展也极大地支撑和促进城市化,城乡难以分离。

试看今日之浙江,如果撇去那些高楼、马路,村庄、农田等物理区别,就发展状况言,多数乡村不仅与城市互动,且其生产生活方式及文化,与城市并无太大区别。

然而在一般的理解上,在文件上,尤其是在实际工作上,这是两个领域。一个是城镇化,一个是乡村振兴。

不少人在这种时候很反对扣字眼,说这有意义吗?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特定概念总是与特定内涵相联。康德指出,不通过范畴,我们就不能思维任何表象;不通过与那些概念相符合的直观,我们就不能认识任何被思维到的现象。我们所有的价值,行为,以及政策举措,都是特定概念下的展开。概念内涵外延不清,势将影响实际工作。

浙江宜居空间人口密度已是美国都市区人口密度的1倍多。因此笼统讲人口密度,不剔除山地林地和水面,是难以确切反映实际的。为此我在2011年提出宜居空间概念,以更真实地反映实际,并以此来研究浙江的全域都市化。

根据2017地理国情普查数据估算,全省宜居空间约3万平方公里左右;同时据2020七普,全省常住人口6456.8万人。据此,全省宜居空间人口密度每平方公里约2100人,美国洛杉矶都市区2010年每平方公里1019人,仅浙江宜居空间人口密度的1/2

且因人口非均质分布,浙江不少地方的宜居空间人口密度,已达每平方公里3000多人。高密度人口及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形成了浙江的全域都市化。简单而言,浙江全境,都受到了城市化的生产生活及文化的较大影响,即使浙江偏僻山区,传统农业及其影响亦已式微。具体可有如下四方面分析。

1、乡村郊区化

2010年用谷歌地球测量,在杭州至上海及湖州至上海的两条轴线上,农民不论居住于何处,距最近市镇的平均距离为2.42.7公里,大致是电动车不到10分钟的路程。

浙江多数乡村当系城市的延伸区域,受着城市的高度影响,而这正是郊区的典型定义。

浙江的乡村与中西部乡村全非同一概念,亦非霍华德笔下的城市乡村磁铁关系。一些乡村居民因迁移成本大于迁移收益而不愿迁往城市,尤其是三块地政策,更是固化了浙江多数地方农民的在乡意愿。

浙江各地农居,呈小尺度空间下的高度分散化,自然村及独立农居呈原子状分布。

至于浙南浙西山区的乡村景区化,应是郊区化的一种类型。

2、乡村生产生活城市化

城市生产生活无孔不入地影响和改变着乡村,这是经济发展,以及地理空间变迁的必然。

务农早已不是浙江乡村居民的主要生存方式,以及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2019年,浙江农村居民家庭收入,农业收入占8.3%;同年,农村居民工资性收入占比61.9%。浙江绝大多数乡村居民的生存方式,早与城市居民几无二致。

 

农业生产在浙江多数乡村早已成为一种副业。浙江农民如果还种地的话,基本都是兼业农民;即使农业大户,亦非纯以农为生。我10多年认识的诸暨农村的两代女性,都未曾下过田。

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外婆家慈溪市的一个村庄,距主城区浒山20多公里,距宁波城区30多公里。村里这几年建了商品房,我有一年回去就住表哥买的三居室。表哥建的独栋给了儿子,底层是儿子的工厂。我的10余位表兄弟姐妹,只有两三位务农,且都不种水稻,下一代大都离开村庄。

更须指出的是,慈溪这个村庄是始于杭州滨江至镇海炼化的带状城市的一个部分。这一带状城市,基本已连续分布,只不过一些地方仅一、二公里左右纵深,局部建筑密度较低。

3、乡村社会现代化

旧时以血缘为纽带的乡村氏族社会,已基本解构或正在解构。现时乡村的集体经济,有一点类似旧时乡村的族田,大都以扶贫济困,以及修桥铺路等公共事业为已任。集体经济的管理及其治理结构,显然是现代化了,但仍任重道远。

乡村社会组织与城市的差异正在缩小。乡村教育卫生已基本与城市一体,乡村文化越来越向城市看齐,并正形成自己的特点。篮球场成为村庄标配,文化礼堂普及率与利用率正在提高,公共服务均等化全面推进。

4、城乡二元结构长期化

城乡多半的制度及主要基础设施一体化,是肯定的。然而所谓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则似乎太笼统且并不完全确切。

城乡空间形态的二元结构,或将长期存在。城市密集拥挤,乡村青山郭外;城市高楼林立,乡村独钓寒江;城市车水马龙,乡村一叶扁舟。城市内核改变乡村,但乡村不可能具有城市的物理特征,且乡村自有其不同于城市的乡土内核。

城乡具有土地制度的根本差异。尽管农民三块地的地权比较笼统,但也是城市居民所不具有的。城市居民具有商品房的地权,但70年后将如何处置如阴影一样堵着市民的心口。而农民世世代代居住的这块土地,他们的宅基地并非纯粹的私产,也比较困惑。不过无论如何,农民比市民拥有更多的土地,大致是难以改变的事实。

浙江下一段发展,无论城市化也好,城镇化也罢,全域都市化是必然趋势。不管我们如何理解,上述四个就在浙江大地上,且行且深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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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勇良

卓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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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上海,长于宁波,居于杭州。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体改研究会特约研究员,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前所长,2010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E-mail:zhuoyl@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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