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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元龙兄
卓勇良
  大概八十年代后期的时候,我当时的办公室在省府大楼北侧四楼,不时会在走廊里看到一个个子不高,圆脸、略比我年青一点的人。后来去《浙江年鉴》编辑部办公室,才知道是省委政策研究室来《浙江年鉴》工作的方元龙。

《年鉴》由我们省经济研究中心和省委政策研究室合作,工作人员由两家派出。我虽因《年鉴》与元龙相识,但后来的往来则与年鉴无关,因为他在年鉴呆了大概不到两年,就回政研室了。

元龙当时住在里西湖的北山街上,就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西湖博览会的那个大院。元龙的那套房子,似乎就是八十年代初刘佑成住过的那一套,刘曾任省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我是在里西湖散步时,碰到元龙,顺便去过他们家的。一家三口,挤在一个约20方的房间里。元龙的岳父母住在文三新村,我当时也住那边,所以时常会在家门口碰到。

元龙是中国政法大学的研究生,先是在福建省高院工作,1986年才来政研室。我当时很奇怪,因为政研室不但忙、工作要求高,而且清贫。我说你怎么放着好好的法官不当?他说,政法系统工作太憋气了,没什么意思。

当年我们都是三十左右的年青人,针砭现实,思想活跃。就今天来说,当属愤青一族。有一次一起在外地开会,住一个房间,一直聊到凌晨一时多。聊的是一些前沿话题,尖锐敏感,畅快淋漓。我们都觉得中国的问题太复杂,个人能力又很微弱,真的是一种很无奈的感觉。

那晚元龙呼噜奇响,我通宵没有睡着。不料第二天他死不承认打呼噜,或许他的确没有感觉自己打呼噜。由此我也有些了解到了元龙的个性,性格中不乏倔的成分。

我当时所在的单位后来成为体改办。这是个很虚的单位,具体业务不太多,我主要就是做课题。我生性喜欢写作,倒也比较自在,落得清清静静弄些文字出来。元龙在政研室的工作,主要也是写稿子,都是在四楼,所以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加之我们都是在弱势部门,所以免不了惺惺相惜,有时讨论工作,有时也说一些面包总会有的之类的话,聊作相互勉励。

有一年,我们一起承担了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长江流域课题,一人执笔一篇,后来各自都很客气地署上了对方的名字。这个课题是由孙尚清领衔,孙当时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持工作的副主任。这个课题后来拿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不过我们两人只是参与者而已。因为署名太靠后,那个奖没什么用处。不过元龙倒是蛮看重的。

记得有一次就因为这个长江流域课题,我们一起去岳阳参加会议。那时还是九十年代中期,我在发言中提出,对于长江流域欠发达地区,应该强调人均GDP的概念,一个发展思路是推动人口向沿海迁移。这样,即使发展慢一些,也会因为人口的减少,导致人均GDP增长较快,从而实现与沿海同步发展。没想到元龙对我这个发言大加赞扬。

我当时大概可以说是正处于人生一段比较艰难的岁月。业务上没有什么建树,领导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很少安排我工作,加之收入又很低,一度到了厉德馨的大东南公司。可是后来感觉不好,又回到了原单位。对于这种情形,上海人是很鄙夷的,说是“回汤前豆腐干”。当时偶尔和元龙在一起,得到他的一些鼓励,于我来说,也是一种激励。

有一次元龙兴奋地告诉我,说是几天前与蒋巨峰主任一起在金华出差,晚饭后一起散步,他们两人点评省府大院里做研究的人,说我排在很前面的。紧接着似乎元龙比我还高兴,说是这么大的一个省,你能列在前面,真的是很不错的。

元龙是个很聪明的人。有一年我们都参加双推双考,我在笔试时就被刷下来了,元龙则畅通无阻。他考的是经贸委副主任,进入了三录一阶段。不过后来还是没能进,是在最后的考察阶段被刷下来的。我和他开玩笑,说是“虽死犹荣”。他倒是一副气壮山河的模样,说是那种考试,不过是小菜一碟,犹如探囊取物。

新世纪以来,与元龙的交住就渐渐少了。不过,每隔十天半个月,总会在食堂碰上。这时,他就会叫一声“卓兄”,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元龙就这么习惯性地称呼我。元龙小我两岁。当然,即使碰上,也只是简短地聊一些大家都感兴趣的事,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

噩耗是在1月18日下午得知的。那天在走廊上碰到原体改办的刘潍滨,他用非常震惊的口吻对我说,方元龙去世了!我顿时一震。刘告诉我,是在1月14日中午11点左右,突然心脏病发作去世的。后来听政研室沈建明兄说,是在与一位处长商量工作时,突然心脏不好受,事前毫无征兆,整个过程大概也就是二十来分钟。

那天听说噩耗后,我眼前立马就浮起五六天前,我从食堂二楼下来,在楼梯上元龙与我招手的情景。元龙当时正离开食堂,看到我后,把身体侧过来,扬起右手,随口说了声“卓兄好”,然后转身离去。没想到招手的图像还留在脑海里,一句“卓兄好”却成了永诀。

当天晚上我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我与元龙交往,应该也有二十多年了。虽然没有很深的相交,甚至只是一种非常淡的情感,却也有过敞开心胸的交流;虽然后期较少来往,甚至见面也只是寒暄而已,却也会时常想到对方。而每一次看到元龙,我都会有一种开心。就这样,元龙匆匆走了,甚至连探望的机会都没有给我们留出。

那晚我有一种心裂般的疼痛,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睡着。人生确实是非常无奈的一个过程,我们为了物质的享受,为了一时的愉悦而打拼,却不知道死神正在悄悄地来到我们身边。我虽然已快六十,但总是仍感觉不过三十挂零而已。

然而这就是生命,有欢乐也有悲伤,有生也有死。生命是短暂的,即使是离开了肉体的精神,其实也不过是短暂的一舜,决不可能是永恒的。天荒地久以后,人类应该就不再是现在这个模样,更何况所谓的精神。对于生者来说,岁月决不会因逝者而停滞。对于逝者最好的悼念,是生者快乐地活着,活着就是目的。

听说噩耗的那天下午,非常想写一些文字悼念元龙,可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今天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八,因为晚上要和家人一起去泰国普吉岛旅游,所以对于我来说,应该是虎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了,这些文字也算是与元龙一段友情的也断吧。

同事们相继前来道别,空气中有着过年的浓郁芬芳,走廊上非常安静。一些性急的朋友,已经发短信来祝贺春节了。我沉浸在不尽的思念之中。

元龙兄安息吧!

庚寅年十二月二十八下午六时,公历2011年1月31日18时。

方元龙同志逝世

2011年01月20日09:02   来源:《浙江日报》

中共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浙江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巡视员方元龙同志,在工作期间突发心脏病,经抢救无效,于2011年1月14日下午2时19分在杭州逝世,享年54岁。

方元龙同志,1957年5月出生,浙江衢州人,1982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中国政法大学刑事诉讼法专业研究生毕业,法学硕士学位。1982年8月在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参加工作,1986年7月起在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历任省委政策研究室写作编辑室主任科员,三处副处级政研员,经济处副处长、调研员,财金贸易处处长,区域发展处处长。2009年11月任中共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浙江省人民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副巡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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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勇良

卓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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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上海,长于宁波,居于杭州。浙江清华长三角研究院新经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体改研究会特约研究员,浙江省发展和改革研究所前所长,2010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E-mail:zhuoyl@vip.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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