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在企业调研，觉得钱来得好快啊。一般一个项目投入，通常能在两三年内收回。如有人说要四五年收回投资，老板就会说，哦，不行的，太慢了。

大数据亦表明这一点。1998至2011年，长达13年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年均增长高达33.3%。

来钱快的原因，是老板们有个赚钱宝典。这就是一手招聘大批农民工，一手进口大批境外工艺装备。中国工资长期较低，劳动收入占GDP比重大幅走低；大批进口的境外工艺装备，或许并非世界顶尖，但在国内当属先进实用。

由此再加上完备的纵横向产业链，以及物流成本大幅走低，中国产品打遍天下无敌手。1978至2008年，中国出口年均增长以人民币计算高达23.8%；进而导致企业利润快速增长，1998至2011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年均增速高达33.3%。

赚钱宝典的保鲜期终究是有限的。随着出口增速回落，2011至2014年，全国规模以上工业利润年均增速只有1.8%，不到前一时期零头。尽管大牌学者对此有着令人云里雾里的各种分析，然而简单而言可以有三点。一是中国农民工再也不是世上工资最低了，二是引进装备边际效率递减，三是出口碰到“天花板”。于是......，后面故事你懂的。

一场风花雪月的暧昧之后，突然雷电交加风雨大作，又有谁人承受？本文着重讨论的是，由此相伴发生，并进一步演变的故事。

赚钱宝典的根本支撑，是一次分配关系长期不利于劳动。原本在劳动力无限供给状况下，劳动工资难以较快提高。1998至2011年，城乡居民收入年均增速仅9.3%和6.7%，分别比同期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增速低24.0和26.6个百分点，比GDP增速低0.7和3.3个百分点。正是在这一状况下，收入和消费占GDP比重双双逐年走低，经济增长严重依赖出口和投资。

一次分配关系终于开始不利于资本而向劳动倾斜，赚钱宝典终于渐失支撑。劳动力供给总量终于开始减少，而经济增速仍有一定水平，这就必然导致工资增长加快。2011至2014年，全国城乡居民人均收入年均增速，分别为7.8%和9.7%，比同期规模以上工业利润年均增速，分别高6.0和7.9个百分点；比GDP年均增速，分别高0.2和2.1个百分点。

然而中国经济仍能赚钱。只是一部分钱从老板手上流向了农民工，不过农民手上的钱仍会回流到经济活动之中。就在出口、投资、企业利润等的增速，纷纷断崖式下滑，以及政府和企业职务消费大幅下滑情况下，城乡居民收入增长依然相对较快，消费增速傲然挺立。

今年1至8月份累计与去年同期比较，出口下降1.4%，回落5.2个百分点；投资增长10.9%，回落5.6个百分点。然而，全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实际增长10.4%，仅回落0.2个百分点。今年上半年，全国居民人均收入实际增长7.6%，虽然同比回落0.7个百分点，但比GDP增速高0.6个百分点。同时也大大高于企业利润增长。

这难道不正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一种境界吗？这难道不就是本人所谓的一次分配关系转折性变化的典型状况吗？

中国经济正在重新回归消费主导格局。2014年，最终消费对经济增长的贡献份额达到50.2%，比上年提高2.0个百分点。2015年上半年，这一数据进一步上升到60.0%，比上年同期提高5.7个百分点。中国经济增长放慢的同时，亦催生新的增长动力、新的增长格局和新的增长方式。

新阶段赚钱源泉是服务和创造。北大医院院长最近一个讲话很火，有一天他在病房，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年轻护士和一个老人相向而行，两人接近时，两个人同时举起了手，年轻护士拍一下老人的手说“爷爷好！”。那一幕是多么欣慰、多么感动！今年奖五千，明年奖一万，院长很开心。

所谓创造，最重要的是能把国家民族带向未来的重大科技突破。前两天与一位已退下来的大学校长在一起，他对现在高校科研很有意见，认为有些简直是在制造垃圾。我也很有同感，不少专利仅于用高校考核拉分，几无价值。前不久中办国办印发了《深化科技体制改革实施方案》，现在的关键，不仅仅在于抓紧实施这一方案，更重要的是还在于形成普遍尊重知识、尊重创造发明的人文环境。

“赚钱宝典”失效后大可不必惊惶失措。我们现在所结束的，仅仅是一个低价格劳动与成熟技术相结合，出口导向的低水平增长阶段。而“赚钱宝典”失效后，将形成消费增长相对较快，以及从资本节制到资本潜力挖掘的新阶段。前者或是中国经济增长的新的有效空间，后者亦将是中国经济增长的新的膨湃动力。

当然，分析乐观，现实骨感，愿天佑中国。